《梦华录》厌女吗?

时间:2022-07-05       来源: 娱乐之窗

  在最后四集中,赵盼儿和顾千帆的婚事如何敲定,宋引章的贱籍怎么赎回,清流和后党之争谁胜谁负,疯魔的欧阳旭又将何去何从,都将最终得见分晓。

  当然,对于大部分“录子”的粉丝而言,这些可能都不是悬念了。早在几天之前的点映中,就有接近百万的剧迷选择了付费提前直通大结局。只不过,这一周以来,舆论大多被“超前点播”的复活带了节奏,后8集的质量反而少被谈及。

  负责任地说,《梦华录》的后8集是比较饱满的,能让观众把心揪到最后一刻。且不说33集里花月宴上“人在画中游”的场面有多强视觉冲击力,单凭最后4集敢在男女主情感线基本落定后,单靠权斗线撑完全篇而不烂尾,这就不容易。

  但就像上周的舆情一样,在古偶魔咒、刘亦菲光环、女权话题、传统文化效应等多重外力的做用下,播出期的《梦华录》一直存在外围讨论带节奏的情况。从一开始的豆瓣评分高低论,到中期的刘亦菲演技论、陈晓营业争议,再到后期的真假女权之争、“点映”风波,舆情一直影响着观众对这部剧的客观判断。

  如今,剧集全本已出,外围讨论逐渐退散。是时候屏蔽干扰,给《梦华录》一个公允论断了。

  算不算“古偶剧之光”?

  “古偶剧之光”是第一个贴在《梦华录》身上的口碑标签。

  之所以有这个标签,是因为它出乎意料的豆瓣评分成绩——开分8.3,并在半日内涨至8.8分,创下2022年国产剧最豆瓣评分高纪录,并最终稳定在8.5分。一部路人无感、众黑粉等着群嘲的古偶剧,竟然能创下这样的成绩,实在是一反常态。

  尤其是近年来,大女主古偶剧折戟连连。《梦华录》却能变木头美人为鲜活的小娘子,变大女主戏搭子为内娱男菩萨,确实值得古偶剧粉丝“垂死病中惊坐起,携手豆瓣打分去”。

  当然,单凭豆瓣评分就认定《梦华录》为“古偶剧之光”并不理性。因为久无好剧,就认为《梦华录》是时势之下的普通古偶成名,同样过于武断。

  客观来说,《梦华录》不是完美的古偶剧。它在情节编排上还是过于繁复饱和,情感推动上还是巧合误会当先,人物内在塑造上还是要依靠大量独白,但在表演拿捏、影像风格上,跟此前的一批古偶剧相比,确实是高出了一截。

  先说表演,《梦华录》得到的典型评价是“不飘”“像个活人”“眼神拉丝”。观众的评价是感性的,却是准确的。

  之所以能“不飘”,是因为每个角色的身份都有抓手、拎得起。对演员来说,一个宋朝钱塘开茶坊的利落小娘子,肯定比一个要在天劫到来前修炼出混元神力的真神,更好拿捏。

  “像个活人”就意味着演员信了这个角色、信了表演情景。在《梦华录》里我们经常看到很长的跟拍镜头,演员边走边演,一大段下来戏是整的、景也是整的。这就是一种难度比较大,但非常保护演员角色状态的沉浸式拍法。

  “眼神拉丝”是因为很多情感推拉和张力很强的戏份,导演没有给演员安排台词。主创信任演员的表现力、信任观众的解读能力,还刻意把节奏放慢了下来,这样才拉得出丝。就拿陈晓来说,作为给大女主戏镶了十年金边的成熟男演员,他一定不是到了这部戏才学会眼神戏,而是这次才有了发挥空间,被镜头放大、捕捉而已。

  《梦华录》的影像也被观众评价为“审美好绝”。这部剧的美术、妆造、摄影固然出色,但要细看门道,这部剧之所以能美轮美奂,更多因为主创团队的不辞劳苦。

  一场戏,能走着说不站着说,能动着拍不静着拍,能多一个机位不少一个机位。这样拍流畅好看,有一定专业素养的人都知道,但不是每一部剧都能做到这么较真、极致。

  到了重头戏,要歌舞就排真歌舞,要打戏就真的招招精细,要水上夜戏就真的到河道上熬大夜。能搭的景一定搭出不一样,影视城里公用的景一定要找出不一样的拍法。这些说起来,也就只是回归常识,但真正做起来却并不容易。

  单就凭这两点,《梦华录》就担得起“古偶剧之光”的名。因为它代表着一种去虚就实的创作态度,华朴巧拙的审美倾向。

  《梦华录》厌女吗?

  是真女权还是打着女强旗号的厌女,这是《梦华录》播出中段被讨论得最多的话题。

  但要真上纲上线地说,这个问题从本质上来说就是个伪命题。

  一个对女权理论有过系统了解的人会知道,像《梦华录》这样典型的大众娱乐消费品中,根本不可能出现革命性的女权叙事。更可能出现的是,是把“女权”表现为一种生活方式,一种个人选择,一种通过个人努力便能够重塑身份的神话。

  它永远不可能告诉观众,男权秩序不仅是一种性别身份,也是一种经济再分配制度,而男权秩序在当代的演进形式便是消费主义。彻底的女权,还要警惕自己不要刚跳出“男性凝视”和“雌竞”的坑,就被商业媒介引入到新的屠宰循环中,比如,成为看着《梦华录》,穿着同款国风女装,喝着联名紫苏喜茶饮,用着麦吉丽贵妇水的精致贫民窟女孩。

  换句话说,一个人如果非得要在一部商业剧集中找真女权,要么是吹毛求疵,要么就是不懂女权。

  如果不那么上纲上线,仅就艺术表达的尺度来说,《梦华录》有张扬女性独立的表达,也确实存在道德保守的倾向,但要说“厌女”还真算不上。

  张扬女性独立的表达上,我们能看到赵盼儿和姐妹们不仅远离渣男剥削,还有愿为商妇,打破性别和阶级双重偏见的行动力。虽然因为戏剧推进的要求,在东京开茶坊、酒楼是向顾千帆和池衙内借了些钱,但终归经营谋划、费心出力还是靠自己。不能因为男主提供了部分生产资料,就认定女主需要被拯救、不独立了。

  《梦华录》也确实不恰当地把男女主角的身份纯洁化了。

  其实,考虑到古偶剧浪漫主义的内核和观众群体的低龄化,这种设定算不上不妥。所谓“双洁”,只是个古偶剧适配全龄向观众的万能人物公式。但这部剧前有关汉卿的《赵盼儿救风尘》打底,后有刘亦菲和陈晓“老房子着火”式的熟龄恋爱演绎,剧中一定要用台词摘清赵盼儿的前史关系,确实没有很大说服力。

  但是,如果单凭这一条,就给《梦华录》扣上厌女的大帽子,实在大可不必。

  如果按照这样的逻辑来推演,剧中的男性角色除了顾千帆、陈廉、池衙内以外,人均负心汉,个个800个心眼子,那这剧是不是也厌男?一部既厌女又厌男的剧,还能有这么多观众,难道观众都是受虐狂?

  总而言之,对于一部古偶剧,非要用“女权”给它树碑立传或疯狂打压,都是不理智的行为。《梦华录》的底色是通俗传奇,它的价值不在革命性、理论性,而在于赵盼儿传奇人生的感染力。

  非要上纲上线,只能得到几场扯皮的口水战。

  先红后黑是冤案吗?

  最后,要谈谈《梦华录》的口碑曲线。

  众所周知,《梦华录》的口碑坎坷与话题营销激起的逆反心理,有一定的关系。

  但事实上,口碑逆转、黑红并行并非《梦华录》独一份,而是近几年爆款剧集必备的舆情曲线。《三十而已》如此,《赘婿》如此,《开端》也如此。

  在受众细分化的大环境下,虽然平台依旧追求国民爆款,但像《人世间》《山海情》那样能摸到国人集体神经的作品并不多。更多主创擅长的、平台认可的剧本质上都是分众剧。

  《三十而已》《赘婿》《开端》《梦华录》都是典型的分众剧,它们有明确的喊话对象,也有稳定的受众群体。在这个受众群体内部,评价标准是一致的,比如都市话题剧的撕,穿越古装剧的乐,时间循环剧的奇,古偶剧的颜。口碑怎么争议,大致也都能内部消化。

  然而,当这部剧一旦出圈,进入更多分众群体接受检阅,不同的声音便会产生。比如,《梦华录》的厌女定性,便是自由主义知识分子式的审判;对“点映”的激烈抵抗,则是消费者本位的维权逻辑。

  从这个角度来看,“黑红”几乎已经成了当下类型化爆款剧的固定口碑路线。《梦华录》的口碑并非冤案,但它提醒着主创舆论节奏的无情,也提醒观众要擦亮眼睛。